苏唱悠悠看她一眼。
于舟心里又偷笑了,脸红红地从她身边绕过去,抛下一句没头没尾的:“你不热吗?”
“嗯?”
“没什么。”于舟仰着头,缩着肩膀小碎步往前。小鹌鹑的得瑟也很微小,一般人轻易看不出。
苏唱伸手轻轻勾她的包带,气息一动,微微笑了:“你什么表情?”
“啊,快乐。”于舟说。
“快乐?”
“嗯,这个点儿去,估计还能有麻酱饼,不快乐吗?”于舟偏两下头。
“麻酱饼……好吃么?”
“超级。不好吃赔三。”
“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你觉得不好吃,我还可以再吃三块赔罪的意思。”
苏唱再次被脑回路清奇的于舟逗笑,挺愉悦的样子。
于舟没有吃三个麻酱饼,因为食堂里只剩两个了,但她还是很满足。
吃过饭,俩人去看电影,看的是刚上映的狄仁杰系列,特效一如既往很酷,电影院里的空调也刚刚好,本该很利于观影。
但于舟望着走马灯似的画面,一点没看进去。
满脑子都是苏唱。
她们坐在最后一排,除了最右边有一对情侣,两边都没人。中间搁了一小桶爆米花,捞着捞着就吃完了,苏唱把湿巾递给于舟,又将空桶摘出来,放到自己右手边的扶手上。
于舟暗暗观察,苏唱看得很认真,偶尔跟着笑点淡淡一笑,也会因为空调有些低而吸吸鼻子,或者手机一震,她拿出来点开,安静地回微信。
于舟曾经去过敦煌,看壁画上的神女,她们穿着撞色的服饰,很人间世俗的颜色,但仙气飘飘。而电影的色彩打在苏唱冷如皎月的脸上时,也是这样,声色犬马过眼云烟,让她的眉目更淡漠,更置身事外,更遥远寂静,宛如谪仙。
苏唱在安静时最好看,让人忍不住想用语言描绘她,想用画笔临摹她。但她有七情六欲时最迷人,她的灵动自带转瞬即逝的危机感,描绘或是临摹,通通都来不及。
于舟忽然就很想拥有她。
她把扶手推上去,头小心地靠在苏唱的肩膀上,软声说:“困了,靠一下。”
或许是有之前试探的底气,她知道苏唱不会推开。
苏唱轻轻“嗯”一声,于舟听见了她和自己同频的心跳。
电影里正反派在交锋,鼓声嘈嘈切切。
于舟把手搭到苏唱的大腿上,手背轻轻挨着苏唱的小指,小指动了动,在于舟的指缝间轻轻一蹭。
痒痒的,麻麻的。
于舟伸出食指,点三下苏唱的手背。然后在自己不规则的心律中,捞一把苏唱的手指,似撩动松散的琴弦。
苏唱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于舟的指缝里浅浅交叉,又缓缓放开。
俩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小动作。
于舟闭着眼,感到苏唱食指的指腹在描绘自己的手腕上的血管,一下,又一下。
酥得她的心像置于低温的水里,被小火熬煮,冒出细细密密的水泡,水要开了,俩人都知道。
但她们不告诉任何人。
“把玩”这个词,其实很微妙,它表达欣赏和宠爱,但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欲感。
于舟和苏唱通过把玩对方的手指,完成了心照不宣的过程。
她们俩都没有想过,确定心意的过程如此细微,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但她们把吃过爆米花的粘腻欲望,又抹在了心上人的手上。这一点欲语还休,是情感出格的最好证明。
于舟的深夜茶话会,是背对苏唱的秘密。苏唱搭肩时的故作镇定,是蒙蔽于舟的伎俩。这一刻,它们无需举证,便互相坦诚了。
以前于舟会想,喜欢女孩子,好,也不好。好在你可以明目张胆地与她制造不过分的肢体接触,不好在于,想要在这些肢体接触里,寻找对方的“过分”。
而此时,于舟很庆幸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大概只有女孩子,会用抚摸手腕血管的小动作,来告诉她——我喜欢你。
那晚她们的分别,像跟着行人的月亮。亦步亦趋,舍不得转头。
苏唱把车停在小区外面,陪于舟走进去,她们沿着路灯在花园里走了两圈半,然后于舟说:“今天的喷泉开了,是不是挺好看的?”
她的小区不好,为了省水省电,小区喷泉和夜灯一般都不开。
但就那么巧,那天开了,水流涔涔,像在催促人说一些需要被喷泉见证的话。
于舟背着手,眼睛里装着星辰,望向苏唱。但苏唱什么也没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晚安。”
“晚安。”于舟垂下脖子,有点失落。
然后跳下花坛旁的石板,上楼了。
推开门厅的玻璃门时,看见苏唱仍站在喷泉下面,亭亭玉立,对她挽着嘴角笑,像清贵的明月。
八月她们又约会了两次,每一次苏唱都很照顾她,很宠她,偶尔在过马路时会握握她的手腕,看东西时也会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她对于舟的态度,介于恋人和姐姐之间,只要于舟靠过去,她便会回馈同样的亲密。于舟很聪明,也很敏锐,她开始了与苏唱的又一次猜心。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她们去了铜锣民巷。很古老的一个胡同,四周都是灰墙墨瓦的老房子,但现在成了旅游胜地,一整条街的杂货小铺、当地小吃和咖啡厅,于舟是为了来买双皮奶,但她不喜欢人挤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