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话未说,心突沉重。
“嘿嘿!”陈洛清一时想太多,岂料卢瑛咧嘴笑起,反倒愣住。
“你傻笑什么?”
“我想着要和远川分享我媳妇,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哈?!”卢瑛的笑容如阳如风,吹散陈洛清心中蒙雾顿时就乘风飞起。
“你本来是我一个人的媳妇,现在要许一半给国家,还不让我舍不得吗!”
“卢瑛……你真是脱离了低级趣味了。”
“你这话啥意思?!我可没有脱离哦!我们都好久没有那啥了……国丧之后你可别想赖!”
“我不赖……我只是……以为你会多想。”
“哈哈!”卢瑛伸手,牵起陈洛清踏进余晖的金光里:“我本江湖草莽,有幸与你共守远川,我为啥要多想?是你说的,隻干别多想。”
“好呢……那我们说干就干,今天把该杀的人都杀了。”
“啊?”这话一说,轮到卢瑛愣住了。“该杀的人,还有该杀的人?去……临光殿?”
“临光殿?去澈流宫!”
说去就去,说干就干。等到了澈流宫,卢瑛看见有琴独领着御医们正站在宫殿门外,才知道陈洛清早有准备,今晚就要与澈贵妃了断。
澈贵妃被软禁在殿内多日,此时与陈洛清对坐,她盛装在身,珠光宝气下更映得脸色苍白。
“母妃,儿臣遵父皇遗命,请母妃为父皇殉。”桌案上一壶酒,只有一个酒杯,看来陈洛清不打算共饮。
澈贵妃眼眶满是血丝,死死瞪着陈洛清,并不拿酒。
陈洛清从怀里掏出一物,按在桌案上推给她,是那天她承诺会放其出宫时没收的匕首:“用这个也可以,你用着顺手。”
门紧关,窗紧闭,声音却不能被完全挡住。不过即使三两句话漏出来,殿外闻者也不会动声色。御医们噤若寒蝉,有琴独好像在吃糖百无聊赖地转着舌头。卢瑛守在殿外。她虽被陈洛清戏谑为妖妃,后宫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让她掺和。
这明面上是陈洛清的家事。自有内侍在殿内伺候。
两名内侍侍立在澈贵妃身后,一左一右,低头紧紧盯住她,沉默地等待死亡的方式。
毒酒?匕首?如果想要白绫,陛下应该也会允准。
岂知澈贵妃看了看匕首,哪样都没选,只是悲愤地冷笑,嘴上毫无顾忌起来。
“谨遵父命……真孝顺……陈洛清,这么喜欢陪葬,怎么自己不去呢?那才叫孝女。”
“哈哈……”陈洛清失笑:“母妃最清楚不过,我不是父皇喜爱的女儿。看着是我过去了,他会不高兴的。”
澈贵妃展袖抱住匕首,趴在案上:“未必。他看见你,说明多半是洛川成为新国君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样,既然要做孝女,不如把皇位让给你大姐。”
陈洛清站起,收敛笑意,耐心将尽:“何必拖延?有发疯的勇气现在倒不敢死了?对了,我已经大权在握,随便你怎么疯了,母妃。”说完,她转过身作势要走,把后背留给澈贵妃。
耳边的宁静,在刹那间被撕成尖利的杀气,向陈洛清的后背扎去!
“陈洛清,要死你先死吧!”
“大胆!”内侍惊骇的喊叫刺激殿外每个人的心跳。澈贵妃被人扑倒的□□和匕首叮当落地的声响打散了杀气,断续逃出紧闭的门缝窗缝,吓得御医们心惊胆寒。忽又被轻咳一声,他们腿都微抖起来,赶忙暗自扶住手边的窗子柱子台子,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刚才轻咳的人。
御前卢大人,好像还挺淡定的。
卢瑛继续咳了两下清好嗓子,倾身贴近殿门问了一声:“陛下,没事吧?”
“有事。”
陈洛清毫发无伤地转身,盯视被内侍抓住双臂死死压跪在地的澈贵妃,拾起落地的匕首大声道:“是孤的家事。你们在外面等。”
“是。”卢瑛毫不废话,转身而立,继续护守殿门。
陈洛清走回矮案,弯腰丢下匕首,提起酒壶慢慢倒满酒樽。
“这么愤恨不平?父皇指名道姓要你殉葬,我作为女儿只能遵命。”
“陈洛清!你这个……呜!”哭喊还没有骂出,咽喉就把陈洛清一把抓住,澈贵妃的悲辛无尽只能化成泪水,断线而下。
“不想死的人大有人在,敢刺杀国君的你是独一份。你真是个疯子。”陈洛清的冷笑里竟有几分佩服,捏紧了手中装满毒酒的酒樽:“缘分将尽,孤亲自送你上路。这一路,山高路远……你可要好好走。”
“什么……缘分……”澈贵妃被人捏住命脉,还要嘶哑着嘲笑赐死她的君王:“母女……一场吗……咳咳……呜……”
毒酒入喉,呛出嘴角混进眼泪里溢满陈洛清的虎口。今生所有的绝望与期盼即将了结,但心里的执念穷极爱恨都没能放下。前尘忘不掉,这一路的尽头还是不是来生?
“咳!”毒酒灌尽,钳製松开,澈贵妃摔在冰凉的殿石上,手上的玉镯碎了一地。腰背不受控制地蜷缩,喘息沉重,生机在以眼睛可以看出的速度从她身体里流失。血随着喘息喷在地上,又浸红了手指。澈贵妃用最后的力气拽住了陈洛清的衣摆,喃喃拓上妖红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