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愿赴边关,去打这一仗!”屈婉请缨,决心已下。于公于私,她都要挺身而出。
“婉儿。你有为帅之才。但是多年没去边关,难免生疏。而且此去边关也许经年日久。你有训练新军选拔将领的重任。”
“可是,只怕难挑得出更适合的……”屈婉以为陈洛清召她来是要任命她为主帅,没想到居然不是。
“我有一个人选。”陈洛清笑起,看似成竹在胸:“主帅之事,我来定夺。你们放心。”
“是。”陈洛清既如此说,游南羽就不担心:“臣要立马去安排备战事务,先行告退。”
她走了,只剩陈洛清和卢瑛,屈婉忍不住问道:“陛下,您的人选莫不是驸马?”
“我?!”卢瑛心想不是我吧我的定位不是妖妃吗?
“哈哈,不是。婉儿,流一要回来了。”
“啊……是!”屈婉听到归流一,不禁咧嘴一笑。归流一在大赦中被赦免,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从开洲回京。
“婉儿,别担心。我不懂打仗,但我选的主帅,肯定是最合适打这场仗的人。选定之前,要你做一件事。”
“是,您说。”
陈洛清深望她,眼中提起归流一的柔情笑意突然冷冽,转念谈及杀伐:“为我和驸马报一下私仇。”
新朝气象,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除了临光殿。时光好像在这里停止,混沌了今夕何年。
“咳……咳……”
陈洛川今晨没有早起扫院子。甚至,她没有起床。早上的晨风带了几丝凉意,刺激得她突然咳起嗽来。
“川……”陆惜贴着她坐在床上,焦急地轻拍她后背,想帮她顺过这口气。庞桃没有治好她的旧伤。至从杀了沐焱沐垚姐妹,她内伤复发,日常只有粗茶淡饭又缺少药物调理,便一日沉重一日,直到听到先皇驾崩的哀乐,终于一病不起,这几日卧床晕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呼……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的伤淤血更深了,要吃药敷药!我不得再听你的了……我去跟亲卫讲,让他们宣御医来!”
“呵……”陈洛川拽住她的手臂,虚弱中又拚尽全力。她双唇泛白,脸上也缺乏血色,额头上尽是虚汗:“不要去自取其辱。”
她左臂上还系着白布,像是从帷帐上撕下的细巾,吊孝着再也无法挽回的亲情。她抬手,抚摸陆惜湿润的脸颊,柔声微笑:“伤病而死,不是挺好的吗?”
陆惜双掌捧住陈洛川的手,闭目间泪水落在指尖漫过指甲,浇灌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疤。不需多说,她们都知道,高高在上的凤凰椅换人了。陈洛川从当朝大公主变成了新君最碍眼的存在。
必死无疑。
“战场经年,九死一生。生死于我早就是模糊的了。败便败了,我们败的起。人生将止,还能用死写一笔史书,当然要写得漂亮。”不垂死挣扎,不苟延乞活,即使是死,也不损高贵之身的最后尊严与过去荣光。
“好,她要杀就来杀!不来杀……我们就好好活!川,你睡一会。我去升火,取饭。”陆惜抬袖狠狠抹掉眼泪,扶陈洛川躺好,转身去了前院。
陆惜刚走,陈洛川就跌进晕晕乎乎的睡梦,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一抹清风唤醒,身旁寂静如幻如梦,竟没有一点声息。
“陆惜?”她撑手坐起,看向殿外。
回应她的,只有头顶四角无声风铃随风摇晃。
炉火熊熊,既可以照明,又可以取暖,在这阴暗寒冷的天牢是必需好物。屈婉在审讯钦犯的密室外坐着,炉火就在身旁,既不冷也不暗。一张陋桌一个小包袱,她慢慢喝着天牢的苦茶,品出一嘴苦涩来。茶凉了马上就有天牢吏来换温的,毕恭毕敬地,让这里的煞气绕到她身边都缓和几分。她被陈洛清计划的重任还没确定官职,先兼领天牢。无论从名义还是实际上,她都是天牢的一把手了。只是她太忙,平常具体事务都是副职在管,她不需劳心。今天一反常态地坐在这饮茶,必不是闲坐,而是她有职责在身。
陆惜从临光殿抓进天牢已经两天两夜。审问从早到晚换着人审,几乎没有停歇。刑讯早就上了,屈婉在外面坐着,从始至终听到的多是审讯官吏气恼的急吼,没有惨叫没有哭喊,最多是断续压抑的呻_吟逐渐沉重,让屈婉不看也猜得出用刑的行序渐进。
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忠勇伯,折磨了两天了,依旧不肯低头。屈婉捏紧手中杯盏,皱起眉头注视杯中涟漪。
在不要不可逆的伤害下,让陆惜体会最大程度的痛苦。
陛下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屈婉苦恼:为什么强调不能有不可逆的伤害?都说是报仇了,陛下肯定是深恨她,难道是要让她明正典刑,怕她伤太重死在天牢?
陈洛清的命令,屈婉自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又要留有余地,又要让她极度痛苦,这对施刑的手法要求很高,所以这就是屈婉的职责所在。屈婉轻轻长叹一口气,不是抱怨,只是心有牵挂。姊姜节转眼将至,归流一这一两天就会到家,她离不开天牢,不能去京郊接归流一,总是遗憾。想到归流一,她探手入怀,掏出一柄崭新的弹弓。丫字型弓架结实漂亮,打磨得光滑顺手,不知用完了她多少个公务后的忙里偷闲。抚摸着弹弓,屈婉嘴角上扬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