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冽风扑面,陈洛清鬓角垂发被平地而起的风拉扯,直面此时凌厉悲怆的恨与怒。她背手而立,不躲不避不惊不慌,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击。
卢瑛也是如此。眼见陈洛川爆起攻击,她闪身拦在陈洛清身前,双腕相格把来势汹汹的杀招安稳地拦在陈洛清面前。待到袭来的内力强弩之末时,她运力一推,把陈洛川推回远处。
陈洛川踉跄回退,还不待站稳,弯身操起地上弓箭就拉弓搭箭瞄准陈洛清。
“大姐!”陈洛清沉声低喝,提醒陈洛川:“天时此消彼长。无论是弓箭还是你,都伤不到卢瑛了。”
卢瑛放下手臂,挪身把陈洛清完全护住:“为将者身处逆境,会以逸待劳,伺机而动。大殿下刚刚那一击就是杀气最盛的一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胜负已定,不必再斗。”卢瑛终露将门本色,知陈洛川之心思。她自觉自己此时武力算是巅峰时期,而陈洛川旧伤久病,功力与鼎盛时相差甚远。她不欲与之缠斗。
“呼……呼……”陈洛川沉重喘息,从发辫里逃出的乱发交织着眼中汗泪赤红一片,映出彻骨的疲惫。她没有立即放下弓箭,但是杀气中缠绕了深深的无力,看来冷静之后也明白妹妹两口子所言不虚。“陆惜……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你最该除掉的人是我!我可以死。不要再为难她!放过陆惜,你想我怎么死都可以!”
“可我不想你死啊。我想要你做的事,已经写在诏命里了。”
“呼……呵……”陈洛川垂手,丢下弓箭,长叹仰天而笑。笑完她弯下脊背,双手拾起那封被自己怒摔的诏命,然后迈开双腿挪步,走过漫长的不归路,隔着卢瑛双膝一弯,终究跪在陈洛清身前。
“臣……陈洛川……愿奉……”
“川!”
大喊撞破殿门,陆惜连滚带爬摔了进来!被押在殿外的她居然挣脱了亲卫的钳製,衝进殿来。
“陆惜!”见她活着,陈洛川黯淡的眼神中闪动了一丝光亮。
“川,不要!”陆惜被随之赶进殿的亲卫们一拥而上又压在了地上。她挣扎着嘶吼,哀求陈洛川:“一死而已!我们一起死!不要……呜!呜!”先被她逃脱闯殿又听她大喊大叫,亲卫惶恐至极,忙勒住她的脖子,不让她再说得出话。
“停手!”泪水滚滚而下,陈洛川攥紧卷轴伏地跪爬,咚地一声叩首在陈洛清靴尖:“臣,陈洛川。愿奉诏命!谢陛下……赐婚!”
“呜!”
卢瑛紧盯陈洛川,不敢松懈。陈洛清却抬手挽住卢瑛手臂轻柔抚摸让她放松,然后弯腰贴近陈洛川耳边,眼神闪亮:“看着自己爱人的生命被别人玩弄,危在旦夕,自己无能为力。大姐,你感觉如何啊?!”
她被血亲谋杀的仇可以不报,但卢瑛受的苦,她是一定要让她们感同身受。
“臣……愿奉诏命!成亲,生子,相夫教女!求陛下……”
“大姐!”陈洛清直起身,目光越过陈洛川的头顶望向临光殿的正座朗声道:“我们的私怨了了……放开忠勇伯,退下!”
亲卫松开陆惜,领命退出殿外。陆惜没了束缚,脱力躺在光洁的砖石上,被泪刷透的眼眸紧紧盯着俯首君前的陈洛川。她的衣袍在挣扎中散乱,露出腰腹间完好的山云。
膳房大厨们处理过的猪皮,在陈洛清临摹下还是挺像的。
陈洛清从陈洛川手里揪回赐婚的诏命,把它丢进殿角照明的烛台里。烟雾顿时缭绕,晃动她随夜深邃的表情。
“感谢大姐,让我看到我们家还有真情……从今日起,临光殿禁锢解除!卢瑛,你带陆惜先去看伤。有琴大夫在偏殿等着。”
“好。”卢瑛知陈洛清分寸,事已至此不需担心。她驾起陆惜扶她出殿,余光看见内侍展开手中早已封好的卷轴,掩门时听到今天真正的诏命。
“诏命,封公主陈洛川为岐王!司统率兵马之职,择日率军赴边关抗击隋阳!”
卢瑛安心,带着陆惜去找有琴独。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事,她马上拍打今日生死一线又遭受连番震惊后半昏半醒的陆惜:“喂,你记得赔我淋浴竹樽哦!”
“到底是……什么林玉猪嘴……”
“你再说猪嘴我给你扔下去!就是你在永安打坏的那个洗澡用的竹筒。那是洛清亲手做的。你去边疆之前一定要做好赔给我!”
“边疆……川……”
“放心吧。”卢瑛语气缓和下来,与陈洛清一起把往事翻篇:“洛清不会让佳人凋敝。她的心胸,可比你想象的宽广得多……让她姐俩好好谈谈。”
“咳……我赔……卢瑛,你教我怎么做……”
“我要是会做我能这么苦恼吗!”卢瑛皱眉,继续苦恼。这要是赔不出来,心胸宽广的陈洛清可不会放过她。“咱两一起琢磨吧。”
谁叫她碰上这难事呢。
殿外的事正苦恼着,殿内的事倒不难了。陈洛清在陈洛川身旁席地坐下,与她大姐对坐。她亲自把封王授兵权的诏命塞进震愕中还难以置信的新晋岐王手里。没有赐死,而是封王。枫林院外,传来叮叮当当拆木板的声音。
所以陈洛清升不了姑姑瑞王的王号。岐王尊位,在她心里早就是她大姐的。抗击隋阳的统帅,陈洛川便是她对丞相和屈婉所说的人选。能力,经验,威望,最合适不过。除了与她有点私怨。这点私怨她若不报復,怕是陈洛川自己坐这个王位都坐不安心。既是报仇,也是要把此事了结,希望能消除姐妹间的芥蒂,往后国事尽力。所以对归流一的质问,陈洛清是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