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春末,已经接近夏季。
青山市的特点便是夏季多雨,现在气候愈暖,章寻宁不过从公司回家这短短一段路,天上瞬时下起了毛毛细雨。
才进客厅里,就有佣人上前,语气踌躇:“女士,今天宅子里来了客人,说您是她的小姨。”
提起那个气势太过嚣张的女人,佣人还是心有余悸,话语自动委婉了一些。像那些“我也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的话,没敢一五一十的复述。
章寻宁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围栏处,那里没人。
她继续踩着高跟鞋往里走,佣人在后面跟了一路,边跟边说:“人现在在卧室里睡下了,章女士,您看要怎么办才好?”
佣人话音刚落,章寻宁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低头看一眼,接了,与对面低语了些什么,三言两语讲完,又挂断。
这会儿她才抽出功夫对佣人简要地说了句:“随她住下。”
接着仍然往书房走,佣人赶紧跟上,又急急地补了些苗烟下午的要求,询问章寻宁的意见。
高跟鞋走路声一停。
章寻宁道:“她说的,你照做就好。”
然后走进书房,锁上门,听那声音大约是又打起了电话,看起来今天很忙。
佣人被关在门外,一愣一愣地盯着那扇红木门,没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得知亲人回家应该很高兴才对,虽知这位女主人不爱言笑,沉默寡言,可也不该脾气又冷了几分吧?
想不通两人关系,佣人打算按吩咐做事就好。
等佣人再到书房前敲门时,是来叫章寻宁吃晚饭的。章家作息一向比较规律,通常没什么变化。
只是今天章寻宁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久,点头示意后又继续与对面交谈,佣人离开,转头去叫苗烟用饭。
等章寻宁这通电话打完,已经是很晚了,餐桌上饭菜都已凉透。章寻宁略略看了一眼,桌边客厅都没有人。
佣人在一旁道:“苗小姐已经吃完了,这会儿应该正在楼上洗澡。饭菜都凉了,要重做吗?”
章寻宁摇头,说热一热就好。
进厨房拿饭菜时,章寻宁一瞥,看见垃圾桶里有一角包装盒,里面还残存几滴着云吞的汤水。
饭后,章寻宁回到卧房,卸下身上的首饰,松松将长发拢到一侧,倚靠在窗边椅子上看书。
她有阅读的习惯,这么多年一向没变。
没坐下多久,又传来敲门声。
章寻宁淡然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见房间内的人没有动静,才开了口:“是我,苗烟。”
合了书扣在桌面上,章寻宁走来将门开了,没看苗烟,转身又走回桌边,坐下继续看书。
苗烟穿件白色浴袍,头髮潮湿,一滴水珠从脸颊滑下,没入衣襟。她抱臂,靠着门框:“不问我是来干什么的?”
章寻宁视线从书上移开,神态淡漠,没有回答她:“进房间先关门,五年了,你的习惯还是没有养好。”
微哂,苗烟反手带上门。
是啊,她离开青山市五年还多,生活过得越来越松散了,作息颠倒,喝酒聚餐,是章寻宁最不喜欢的样子。
“我来借你件衣服,打包行李的时候忘带了。”
章寻宁指了一下:“衣柜在那里。”
苗烟开了衣柜门,背对着章寻宁补充一句:“放心我自己找你的衣服?不怕我把你的衣柜翻得乱七八糟。”
章寻宁没说话,仿若未闻,油盐不进。
窸窸窣窣一阵,又听苗烟对着一堆衣服问:“胸衣在哪?”
语气自然,漫不经心。
章寻宁抬头,柳叶细眉微皱,倒也没说什么不满的话。
见没人回答,苗烟转头:“问你借一件而已,以前又不是没穿过。怎么,五年过去变得这么小气了?”
“我回来路上被雨淋湿,自己的被我洗了。”
章寻宁眉间反覆皱起,最终又展开,又是一副淡然冷漠的神情,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倒数第三个抽屉,有一件新的。”
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见苗烟背对着她,坦然地解开浴袍衣带,松松垮垮系在窄细腰肢,露出光洁的后背。
胸衣穿到她身上,熟练扣上背后搭扣,微微带动腰间姣好线条。动作利落,也没有故作姿态。
如果摒除五年前的一切,那倒也没什么。
苗烟行事坦然,章寻宁要是反应过大,似乎显得自己对五年前念念不忘,反而多生事端。
因此她移开视线,不作言语。
对面的苗烟套好浴袍,语气闲话家常:“……紧绷绷的。”
接着一声关门响,人已经离开了。
唯有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被留在屋子里,证明她来过。
似乎真的就是借件衣服这么简单。
只是章寻宁半晌才意识到,她说的“紧绷绷”的到底是指什么。
翌日清早,苗烟坐在阳台边慢慢吃着三明治。
她隻穿一件没过膝盖的吊带睡裙,两条细长小腿伸出栏杆间的空隙,微微地晃着。
四月末,即便是在南方的青山市也依然微凉,但她不怕冷。年轻人,尤其是才二十几岁,身体总是很抗折腾,熬夜、喝酒、抽烟等等都不大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