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店员就把东西端上来,啤酒放在苗烟那头,肖冰因为骨折尚未痊愈,只是出院回家静养,所以不能喝。
店员放下东西以后又去其他桌忙活,苗烟看着店员,自己开了啤酒罐,边喝边问:“你们家什么时候招的人?”
这家烧烤店是肖冰奶奶开的,后面的小区就是肖冰家的住所,肖冰从高中起就帮忙打下手,周末苗烟经常来这里吃串,肖冰奶奶很慈祥,对她很好,对肖冰也很好。
肖冰道:“三年前招的,我奶奶现在年纪也大了,不适合一直这么忙下去,店员是奶奶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
点点头,苗烟表示知道了:“肖奶奶现在怎么样?好久没回来,有点想她了。”
“奶奶现在身体挺好的,只是精神头不如前几年了,晚上睡得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睡觉了,不然我估计奶奶应该也很想见你。”
五年过去如白驹过隙,苗烟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铁质烤盘倒映出她模糊的影子,神色不明。
烧烤店里摆放着一个不大的电视,里面还播着十几年前流行的老剧,肖奶奶性格开明,骨子是个恋旧的人,不喜欢看现在的东西。
这样听着背景音,似乎也还和高中时期没什么不一样,偏偏一旦想起现实里发生过的事情,又觉得特别恍惚。
抬头看墙壁上卷边的日历,苗烟忍不住想起自己刚到青山市时和章寻宁度过的那一段日子。
虽然苦,但也许那才是她们之间最惬意的时候吧。
犹豫了一会儿,肖冰还是问了:“你和你小姨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至于这么多年不见面吗?”
“还记得我们上高中的时候,你和你小姨关系特别好,三句不离她。”
店内依然嘈杂,吃到兴头的食客呼三喝四,她们这小小一桌却在声潮中安静了片刻。
良久,苗烟靠在椅背上,仰起脸望着天花板,语气拖长:
“她啊,嘴硬心软——”
“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问了,咱们喝吧。”肖冰举起自己手里的凉白开,撞上苗烟手里的啤酒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家的很难念。她要登堂入室,而非什么所谓的普通关系。
偏偏章寻宁克己复礼,嘴还硬。
烫手的山芋一旦接过,怎么能说抛就抛。
在烧烤店里她们一直喝到深夜,等回家时,章宅内一片黑暗,没有一间房子点上灯。
苗烟走进客厅,关了门。
在夜晚,这幢宅子总是显得特别空旷,也因此更冷一些。
她拉了拉松垮披着的牛仔外套,踩着拖鞋上了楼。
路过章寻宁房间门前,一片寂静。
苗烟走进自己卧室,想点一盏熏香,又觉得心情有点烦躁,遂推开露台的玻璃滑门,拉开那把单人藤椅,坐下来看月亮。
风安静吹过。
三分钟坐不到,苗烟又把兜里的香烟拿出来,点上一支,细细品着。
她从成年后就开始抽烟,抽的烟和章寻宁是同一个牌子的。第一次抽,她被呛到了,完全没想过那么淡然的人抽的烟会是辛辣的。
后来很多年,苗烟也仍然抽着这个品牌的香烟。
每一次抽,她都下意识地模仿章寻宁,尽管脑海里甚至还来不及想起她,本能却已先这样做了。
但怎么学,都学不像。
苗烟抽起烟来总是爽快的,一口接一口,熟稔豪放一些。
也许天生性格不同,她就是学不来章寻宁抽烟时那股慢条斯理的劲儿,很多次苗烟都在想,章寻宁是怎样做到抽烟如品茶般雅致的。
同样的,她也学不来章寻宁的隐忍不发。
皱了皱眉,苗烟余光睨向隔壁,还真没有任何光亮,黑得很彻底,窗帘也拉上了,应该是真的在睡觉。
她低低嗤笑一声,笑声随烟飘走。
章寻宁自己倒睡得安稳。
其实之前问章寻宁是形婚还是真的结婚,苗烟没有真的想听章寻宁的回答,她的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章寻宁似乎天生薄情寡义,和谁相处都是两条平行线,绝不可能与任何人有真正的交集。
曾感受过的那个充满温度和真实感的章寻宁,好像是远久记忆里的一种错觉。相拥、亲吻、一晌贪欢以后,又是冷雨过后生人勿近的白色玉兰。
但那真的是错觉吗?
苗烟眯眼,将烟嘴送到唇畔,极深极慢地猛吸了一口,长长吐出一口白烟。
她觉得章寻宁真该感谢自己那张表情不丰富的脸,正因看起来断情绝欲,才能把谁都不爱装得那么真。
开口闭口就是正常不正常的,端起来长辈架子比谁都威严……
章寻宁自己又能有多正常?
这五年里,她不甘心,不服气。
章寻宁也没好到哪里去,以为她不知道吗。
夜深露重,苗烟从藤椅上慢慢站起来,弯下腰,掐灭了烟,扔在露台桌子上的烟灰盘里。
时间还早,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她可没有五年前那么好骗了。
早上苗烟醒来不久,睡眼惺忪把佣人喊了进来。她简单说了下早饭要吃什么,紧接着就爬起来穿衣服。
回到青山市之后好久都没有熬过夜,昨天睡得太晚,猛地熬这么猛,第二天起早竟然有些不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