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带一点顽劣、不听话的笑,一看就是要做让人头疼的事。
苗烟拎着手提袋回去时,章寻宁在浴室里的水声刚好停下。
她瞥了一眼关不上的浴室门,心里在想是章寻宁故意拖到她回来,还是刚好就那么巧?
比起最初似乎略显恶劣一推而进,苗烟这次则有礼貌得多。
她敲三下门扇,高声道:“衣服买回来了,我给你送进去么?还是你自己出来拿?”
隔着一道门,浴室内水汽湿重,里面的人即便讲话也如闷在罐子里:“不用,挂在门把手上吧。”
方才停下淋浴喷头,热气还没完全散开。透过一层层渐渐淡去的白雾,章寻宁擦着头髮,余光见一条修长胳膊伸进来。
苗烟人老实本分,没进去,将手提袋挂在内侧门把手上,方便章寻宁来拿。
有点乖得不像她了。
尤其是一开始是那样略显轻佻的举动,现在却这样守礼节。
擦完吹完,章寻宁走到门边拿起那件衣服展开来看,安静打量半晌,突然觉出几分不对之处。
怪不得苗烟这会儿这么听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苗烟这个人,向来是一处做过了头,另一处就会收敛些。想要她没有缘由就听话,那是绝无可能的。
今天去啤酒节苗烟挑了个简洁宽松的短袖穿,不容易累,还自在。
而章寻宁手里这件,款式印花和苗烟身上那件如出一辙。
说不是情侣款,估计不会有人信吧。
前有情侣款手镯,后有情侣款衣服。
明明光是看着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主意,到苗烟口中反而却有百般辩解的余地,诸如亲子款好友款也是这样,总之就是不容许她多想。
尽管该做的都做过了,但好像只要不提,一直隔着这层朦朦胧胧看不清的窗户纸,那么做什么好像就又都是可以的。
章寻宁抿唇,过了会儿才把这件衣服穿上。
雾气褪去,镜中显露出她的模样,也一同显露出了她本不该有的心事。
推门出来,苗烟早已闭眼躺在床上,屋内没点灯,只有昏暗月色和夏季蝉鸣,气氛是奇妙的安静又聒噪。
章寻宁躺到另一张床上,盖了薄被,合眼休息。
另一床的苗烟长久没有动作,静得仿若早已入梦,章寻宁也慢慢安下心,本因这件衣服迁出的心事不再作祟,难得在与苗烟独处时心情平静。
殊不知,心情平静却是放下戒备的前兆。
果然隻安心片刻,身后就传来嘎吱轻响。
也许是夏季闷热,一双滚热的手掌不知不觉中抚上她腰身。水蛇般难缠,力度又轻得好像错觉。
苗烟无意识将下巴靠在她肩膀,长长卷发如海潮,和她长发交织,扰乱本来平静的节奏。
吐气是热的,恍神间,有如五年前那个夏天。
窒闷,潮湿,混乱又难捱。
在这好似重复那天一样的夜晚,章寻宁绷紧理智,却越是在理智之下清晰感受到自己却在被她融化。
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门,随着苗烟回到这里,正缓慢地被蚕食着。
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去抵触。
章寻宁转过身,想脱开苗烟攀上来的掌心。
然而正是因这举动,两人交织的发丝却越是纠缠,难以分开,越发理不清。
她伸出手挡在自己和苗烟中间,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早已没了推拒性,在日复一日的温水煮青蛙下,开始变得毫无威胁:“今天很热。”
苗烟笑了下,本还以为她会问自己为什么碰她。不过说辞都准备了,苗烟还是照常说:“只是用手量一下尺寸到底合不合适,怕你穿着不舒服。”
接着陷入沉默。
暗色里,章寻宁被苗烟双眼注视,难得有闷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当长辈当太久,也或许是因为心底藏着的难以言说的情感,总是对苗烟格外宽容。
即便是这样拙劣的借口,也舍不得说些什么重话。
有些时候她已经发觉自己正在融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她只能一点又一点地感知到,却无法阻止。
章寻宁头一次主动转了话题,不知是闷的还是怎么:“给苏冉她们发定位了吗?”
苗烟老实回答:“发了。”心里在想,这时候还在提别人的事。
章寻宁“嗯”了一声,说:“回去睡觉吧,两个人挤在一起太热。”
苗烟没再碰到以往那些口是心非的推拒,越发得寸进尺。
她小腿压在章寻宁小腿上,神色一本正经,却在双方视线范围外不知廉耻地厮磨着:“哦,真的热吗,我怎么不觉得?”
靠近些,吐字都如吹气:“……明明根本不热,是你该反思一下自己了吧?”
说着这些假正经的话,她的勾引却愈发大胆了。
到底还是耐性更好,章寻宁按住她大腿,心平气讲道理:“你该睡觉了,苏冉明天还在等你。”
提及苏冉,咬字却有些微妙。
苗烟神情不明,呼吸比起往常略快,不知是什么缘故。
鬓边细碎卷发遮了半张脸,苗烟唇齿离章寻宁更近,和她咬耳朵:“怎么,你希望我句句都听苏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