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时机不对,她们之间还没有形成一种正常的、健康的感情联系,充满了随时都可能爆发的隐患……
不,这样想也不对。
关佳颜在生理上是个心智健全的人,但她在情绪心理上一直都很偏执,而且对谌的依赖近乎病态,那姑娘是发自内心地期待自己成为谌过的一部分,像一株植物上的花朵和叶子,不到凋落之时不分离。
可她们本就不是同一枝。
什么人生、什么自我、什么未来,统统都可以写成“谌过”,而她只要拥有谌过就好。
关佳颜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成了缠绕谌过的菟丝花,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良性共生,而是她单方面在绞杀谌过。
她没有意识到谌过是在求生,为自己也为她。
正因为如此,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看待关佳颜的行为逻辑。可是谌过愿意给关承诺,于是她买了一对戒指,想要给关一个安慰,你看,我就在这里。
她期待的是当两个人为对方戴上戒指的时候,是她们本着互相爱护、互相帮扶、互相成就的初心,决定结为伴侣,一生相爱。
而不是急切地打上一个互相从属的所有权标签。
爱情不该是这样的。
她们之间无法建立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但结为伴侣的决定,应该是纯粹、神圣而理性的。
关佳颜还太年轻,总是急躁地想要得到,可一切事物的发展一旦脱离了水到渠成、瓜熟蒂落、雨过天晴的自然规律,结局总是不好。
她也怕,怕关佳颜的人生就此稀里糊涂地跟着她就那样挥霍浪费,因为谁都没有重来的机会。
那孩子是颗明珠啊,她怎么能放任她往泥地里钻?
她愿意等待她的成长,等到她理智了、清醒了、认真了,能负责任地做出决定的时候,她也会伸出手指,等待着关佳颜为她戴上那枚代表相约终生的戒指。
然而,关佳颜用行为告诉她,这些只是她单方面的、毫无意义的期待。
是代沟的原因吗?
关佳颜一面委屈得眼睛通红,一面咄咄逼人,可谌过最终也没给她戴上那枚戒指。她不能再纵容着关继续任性下去了,责任和感情总是有衝突的,她不能无底线地心软让步。
关佳颜可以闹,因为她年纪小、她有心结、她偏执,可谌过已经29岁了,她必须头脑清醒。
期待没有得到满足,撒泼不管用,关明明知道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可在那一刻,她真的是失望透顶,感觉自己强求这么久以来似乎从来都不曾走进过谌的内心。
谌对她很好,也说过喜欢她,可她们之间有距离。这是用眼睛都看不到的距离,也许只有那么一丁点远,可它横亘在两颗心之间,隔着薄薄的皮肉和骨骼,甚至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可她怎么都抓不到。
连拒绝人都是那样的冷静,仿佛一切缘由都胸有成竹,情绪稳定地像蜡像馆的造像,时时刻刻都是美丽的、端庄的,也是无情的。
关佳颜抓起戒指用力扔了,戒指带着链子被甩到墙上,继而掉在地毯上,声音很轻很轻。
“我讨厌死你这副总是这么理性的样子了,好像你永远都是对的。”关恨恨地偏过头去,摸到菜盘边缘上摆盘的雕花,抓在手里捏了个稀巴烂。
雕花是用薄如纸翼的萝卜片拚的,里面扎着半根牙签固定,关的手心一阵剧痛,可她死死地握着拳放在桌上不松手。
谌不知道雕花里有牙签,只是默默的蹲在地上将项链和戒指捡回来,也没有继续放进包装盒,直接放进了包的内袋里。
“你是对的又怎样?我的人生我想踩烂就踩烂,我就愿意当个废物,我就愿意躺在烂泥塘里,你不说话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拉出去?”关扔掉手里的烂萝卜片,被扎破的掌心“突突突”地跳着疼。
“你怎么不去高中当教导主任啊!”关抬腿踹了一把桌子,厚重的实木桌子纹丝不动。
谌看到关的手心里泛着血点,默默地抽了张酒精湿巾揉成一团塞到她手里让她握着。
“回家吗?”她问。
“那不然呢?”关捏着湿巾冷笑一声。
谌将相机收好,看着关从位置上站起来,顺手摸到手边的花束,可下一秒,她抬手就抓起花束扔到了地上。
谌一言不发地看着关,数月之前的情景再次复现,关虚着脚碰到花束后,恶狠狠地踩了上去,将那些漂亮的鲜花碾得稀烂。
她们一路无言地回到家,走在路上的时候,依然紧紧地牵着手,同时感觉到对方压抑着的愤怒和难过。
到了家,谌过竟然还能语笑风声地接了关衡的电话。电话一挂,屋里又陷入毫无起伏的沉默。
“佳颜,我们谈一谈,好吗?”谌打开医药箱拿出了碘伏。
关把手插到裤兜里,蜷着腿窝在沙发里把后脑杓留给她:“没什么好谈的。”
“我从来没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这句话吧?平时也没有三番五次地逼着你学会这个学会那个吧?唯一对你提出的一个明确要求就是想让你学会使用盲杖,多久了,你会了吗?我说过你什么吗?”谌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我是想让你慢慢掌握生活技能,想让你独立,但我也一直在纵容着你退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