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吧,”陶浸用食指点点镜头,“睡一觉起来,就能见到了。”
很想抱她,终于要抱到了。
“好,我洗澡睡了,你也早点睡。”
“嗯,明天见。”
“明天见。”
这么长的夜晚,容纳美梦,足够了。
(校园篇完)
这是陈飘飘第102次梦到陶浸。
梦里二十出头的陶浸身穿大衣在首都机场接她,她推着箱子飞奔过去,紧紧抱住彼此,陶浸的笑意被她撞了一下,活生生的。
她们手拉手去打车区域排队,夜晚的北城冷漠又疏离。
清丽动人的陶浸跟她低声细语,带着冬天的哈出白气。
梦就醒在这里。
耳边有轨道的滑行声,飞机降落在北城大元机场,这是近几年新修投入使用的,有之前的两个首都机场那么大。陈飘飘把眼罩摘下,望向窗外,恍惚间想起自己拎着行李,从新都到首都机场的那一年。
那时候的学校宿舍还没有空调,耳边总是呜呼呜呼的风扇声。
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下来。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忍受了四个夏天。
“飘飘,墨镜戴这个,你把你的包换给我。”旁边的李喻递给她一个ori的新款包。
里面什么都没有,特意把包口打开,一幅使用得很熟悉的样子。
“放了两个防晒霜。”李喻说。撑撑重量。
李喻是她的助理。之前公司给配了一个,有一回陈飘飘上综艺,节目组为了给她惊喜,也为了所谓真情流露的“看点”,瞒着她请来了她漂亮的妈妈。负责对台本流程的助理也配合地闭口不提,当时陈飘飘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在观众席隐隐的骚动中立了三秒钟。
之后她回过神来,笑笑说:“真没想到。”
录完节目,她将助理辞退,请了李喻。
陈飘飘没什么信得过的并且可以贴身照顾她的朋友,出道前有段时间李喻在酒吧打工,俩人关系不错。
二十三岁的女人,正是花样好年华,但对于“出名要趁早”的娱乐圈,陈飘飘仍嫌自己不够年轻。
才三个小时飞机,皮肤渴得似缺了几天的水,眼睛下方有不明显的乌青。
十八九的时候,总以为有足够挥霍的资本,吹弹可破的皮肤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想不到会有抛弃自己的那一天。
别的也一样。
“香水要不要再补一下?”李喻问。
陈飘飘以手指做梳子,拢起一头弯曲的秀发:“香水品牌没有接触吧?”
“没有。”
“那就不用了。”
陈飘飘今天的妆造是全套ori,包也是品牌pr送来的最新款,部分门店都还没铺货,最近粉丝和媒体都知道她对这个牌子青睐有加,其实并不是她青睐品牌,而是品牌青睐她。
大中华区的总裁想签她做单线大使,正在考察期,两方配合,写一点带货和atch度很高的通稿,形成内部商业报告递交给总部。
不是什么大牌子,定位轻奢,可陈飘飘能接触到这个资源,难度系数不低。
因为她出身不好。
不是原生家庭的出身,而是娱乐圈出道方式隐形的鄙视链,好比戏剧学院的学生总觉得比影视学院的更有基本功。这个名利场里,有属于自己的“清高”。
陈飘飘不是通过电影出道的,也不是因为参与电视剧,而是网红。一开始的种草博主,颜值主播,最后被盛影天下签去拍短剧。就是“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的那种短剧。
从她的经纪公司叫盛影天下也可以看出,没什么实力,圈层也不高。
有底子的都爱叫“xx文化”,或者“xx影业”,叫“天下”的,通常打不下来天下。
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好处,连什么“一姐二哥”之争都没有,因为就稍微红了个陈飘飘,所有的资源自然都倾斜在她身上。老板用抱了隻金母鸡的态度对她,不仅在走廊里挂满了陈飘飘为数不多的作品,还斥巨资请资深经纪人庄何来打造她,要通过给陈飘飘重塑形象,完成网红孵化公司跻身影视圈的转型。
庄何从台城过来,看了陈飘飘两场戏。
是一个古偶,导演是港城人,二十年前拍过挺热门的作品,现在审美和技术革新都跟不上,只能来拍三流网剧。
但他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
庄何眼见的,就是这位过气艺术家喷着口水训陈飘飘,说“你han都不会han啊,拍个鬼啦,一百多号人等你滴眼药水啦”。普通话里掺杂港城口音,han就是哭的意思。
製片人在旁边跟摄影说:“先关了。”
还拍着花絮。
现在陈飘飘也算是线上小花,是有粉丝的人,这位导演还沉浸在二十年前能随便训演员的梦里。
传出去要么是粉丝做大字报要说法,要么是未播先黑,对家用被导演骂的动图买营销号铺广场。
庄何探完班,给陈飘飘的老板打电话。
先是请戏剧学院的老师跟组辅导,接着把递过来的本子都推了,让老板给陈飘飘半年的沉淀期,两个选项,一是去演员培训班,二是去演话剧。
第一个比较好实现,交钱就能上,但调子可能越走越低,因为已经有几部作品在线的演员回去跟新人一起上培训班,等同于变相承认自己演技不佳,灰溜溜地退到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