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很小声,悉悉索索的,小助理莫名其妙地觉得脸在烧,说:“唉我没带花露水。”
“不要紧,就咬了一个。”
陈飘飘把头髮薅到一边,坐正身子,夹菜。
又吃了几口,忽然听见耳边响起陶浸的声音:“是不是忘了跟你说。”
“嗯?”
“之后排练最好穿比较简单的衣服,好观察你的肢体。”她微微侧脸,看陈飘飘。
陈飘飘的视线被她拉住,抿嘴,不自觉地扫过陶浸的鼻端和嘴唇。
被陶浸的眼神一碰,弹开。
“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她们在觥筹交错里说了这么小小的一段对话,小得连交集都算不上。
陈飘飘听了一晚上的《as the world caves 》。
水乡的夜晚比水还凉,陈飘飘穿着睡袍趴在阳台上,蓝牙音响里传来洞穴的孤独。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一些艺人前辈喜欢远离都市的喧嚣,一头扎进西楼。在西楼是能看到月亮的,很多时候,自己从飞机上下来,钻进商务车里抬头望天,月亮灰蒙蒙的,像啃了一半的饼子。
西楼的月亮很近,兜在院子的水池里,是扔进冰饮里的蜜饯儿。
有影子打乱水中月的波纹,陶浸推门出来,低头回消息。
抬眼看到了陈飘飘。
“没睡啊?”她声音有点哑。
“没有。”陈飘飘也是。
她以为陶浸会问她“睡不着吗”,但陶浸隻“嗯”了一声便低下头继续看手机,外卖到了,她很有礼貌地接过,说谢谢,然后回到房间。
陶浸对她,人前公事公办,人后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大概是真的放下了。
陈飘飘关上阳台门,坐到沙发上看剧本,又给arick发信息,问她有没有戏剧方面的人物小传参考,她想也给自己的角色写一个,补全人生经历,更有助于角色理解。
arick最喜欢尊重她文本和角色的人,当即就发来word,陈飘飘打开,是一个经典剧目的人物小传。
两页纸,陈飘飘粗粗扫一眼,在方块字间看到了hhhh这几个字母。
心里“刺啦”一下,她问arick:“方便告诉我,这是哪位老师写的吗?”
arick回復:“陶浸的,她在英国读书时自己练习的作业。”
“你写了自己看,不用太严谨,她这个也比较随意,你刚好可以参考。”
陈飘飘拇指在屏幕上滑动,逐字逐句阅读陶浸的随笔,一面想她在英国时是怎样敲下的这些字,一面想,arick跟她是什么关系。
有那么好吗?好到都不用问本人,就可以直接发她的文件。
胸口堵得慌,想有一口酒,压一压。
放下手机,陈飘飘从行李箱最内侧拿出一个真丝装的小袋子,清洗过后搁到床头。然后她躺在床上,将袋子里那个柔软的,会震动的小东西放到最敏感的部分。
欲望被揉乱了,意识很清醒。
她偶尔会这样解压,迅速又安全,各种意义上的安全。
每一次在嘴唇不受控地微张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陶浸,想到当初异地,自己藏在被子里,陶浸小声问她:“你……在做什么?”
陈飘飘呼吸屏住,几秒后,舒缓地吐出一口气。
在做什么?在想你。
她仍旧对陶浸有念想,但念想是生存在晚上的东西,它和陈飘飘那些不见天日的阴暗面放在一起,以前被锁在论坛id,现在被锁在五脏六腑里。
她没有否认过,自己还喜欢陶浸,见面后尤甚,可她更喜欢自己的自尊心,前者让她活得像个人,后者让她活下去。
一夜无梦。
早上8点,小助理给她的房间打来电话。陈飘飘把床头的真丝小包收好,让助理自己刷卡进来,然后她慵懒地将卷发拨到身后,顺势伸个懒腰。
袅袅娜娜,背影像一株香槟色的花。
小助理按照她的习惯准备了牛奶和水煮蛋,陈飘飘简单吃完,洗漱好,换上浅灰色t恤牛仔裤和平底鞋,单肩背了个书包,独自往剧场去。
今天她们直接在剧场排练,编作剧场就是这样,一边排演一边讨论,fay还要根据舞台动势做原创配乐。同事们都早早地到了,坐在舞台边缘聊天。
陶浸今天的搭配是香槟色的抹胸上衣,白皙的肩颈线条令人生羡,下身是颜色略深的大地色布料裙,设计很别致,让她看起来像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她微微缩起锁骨,两手撑在身侧往陈飘飘这边看。
而陈飘飘在仰头凝视剧场。
西楼的剧场和她见过的都不一样,不算大,但顶部很高,站在中央往上望,有一种时代灰尘落下的空旷感,帷幕层层迭迭,和灯光一起簇拥着舞台,鼻端除了道具的味道,什么都没有。没有脂粉味,没有香水味,也没有酒味和珠宝味。
它干干净净地敞开,莫名很神圣。
陈飘飘目不转睛地观察它每一寸构造,心底微微发颤。
陶浸眯眼描摹她,灰t恤,麻花辫,帆布鞋,双肩包,像一个误入参观的女大学生,不施粉黛的脸仿佛正等待画家在她眉目间执笔,她略带向往地张望舞台上方,容易给人一种追求艺术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因为她其实化了妆,脸上的小痣遮掉了,睫毛也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