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我猜错了……你真是疯子……”
“我是疯子……”真心下的冷汗,洗去了贵妃的伪装,露出那年雨夜的张爱野,一点也没改变。“你的卢家小美女浪迹江湖都可以震动天下,我为什么不行?远川的国君,在岐山之巅的相王大典上被最宠爱的贵妃刺杀!想想多么地让人欲罢不能!”
“爱野,不要玩火自焚!”再次劝出这四个字,可才脱口陈洛清就觉得说太浅了。这种疯狂哪里是玩火自焚,简直是熊熊地狱火!
“他们杀了鱼儿。怎能没有报应呢?!”张爱野爬起,逼视陈洛清:“你为什么要阻拦我?!你现在是储君了。我杀了你父皇是给你扫清障碍!”
“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你连亲近宫人都赶走不想让他们受牵连。你没想过你的家人?!”
“家人?!哈哈哈哈!”张爱野又是一阵疯狂大笑,恨意溢出嘴角眼眶:“我父兄为讨你父皇开心,以鱼儿的性命威胁我,逼我进宫,然后杀了她……我要的就是他们死!刺杀国君,我千刀万剐,他们也要陪葬!”
“哎……”陈洛清仰头长叹,震撼中陡生悲悯。
就在她分神之际,脖子上突然一片冰凉,锋利的薄刃颤抖地压在咽喉旁的血脉上。
“我早就死在得到死讯的那场大雨中。这几年的行尸走肉我也过够了。早该下去找我的鱼儿。你要阻止我我就杀了你。再去你父皇寝宫刺杀他。没有人敢搜贵妃的身。虽然不如在岐山之巅动手那样正告天地,一样举世皆惊,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洛清,你要是不管,我也不等相王大典了,我今晚就动手。明日太阳升起之后,远川的国君就是你了。”
“我不会让你疯下去的。”
“好!我先杀你!”
“我来阻止你,不是为了其他人,而是为了你自己。”陈洛清顶着刀锋倾身迫近张爱野,冷笑道:“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鱼辰星。”
张爱野听罢陈洛清所说,眼中闪过怪讶,不过这种惊诧转瞬即逝,随即坠入自我催眠的释怀:“我见得到……”
陈洛清凝视她哀伤又解脱的双眸,倒没觉得刀锋在自己脖子上继续递进。
“我见得到她……她在下面等着我。隻要我死了,我就能与她重逢。”
“呵,你连我都伤不了,还想杀父皇呢?我可是我家武功最差的。你到时候白白惨死一场,下去又找不到她,不晓得会有多大的怨气。”
“我找得到她!她在等我!”
“等个屁!我告诉你,你听好!鱼辰星还活着!你要是死了,才真是天人相隔!”被人刀封咽喉,陈洛清生死都被威胁。终是不忍痴情人挣扎于世最后还死别生离,也不欲拿刚知道的真相来拿捏伤心的疯子。
张爱野听到鱼辰星还活着,反而没有震惊之色。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嘴角抽动后隻是撇了撇嘴,沙哑着嗓子哼了一声,泪应声而下。
“你骗我。”
“鱼辰星被人在水里发现,救上渔船,现在在渔船上做水手。”
“你骗我……”
嘴上说着骗,张爱野眼中闪烁的亮光却没有停,泪随着陈洛清双唇一张一合滚滚而下。她知道鱼辰星是被她父兄沉了江,陈洛清说的对得上。
“你把刀放下,我证明给你看。”刀锋就在咽喉皮肤上颤抖,一同颤抖的还有张爱野被泪沁透的瞳孔。陈洛清眼神沉静,像是张开双手把张爱野狂乱的情绪抱住,稳下。
张爱野垂下手,无谓地虚抓着刀柄。
陈洛清走到床边矮案边坐下,隻拿笔不拿纸墨。她抓过桌上的玉壶,在桌角倒出一滩酒液。她以酒为墨,也不坐,提笔弯腰在桌面一挥而就,东十星号上正在拉扯渔网的水手鱼辰星就栩栩出现在张爱野面前。
以陈洛清的画工,速成一副写实人物画,是神形具备。
匕首叮当落地,张爱野瘫倒在桌案边。她张开双臂,想抱住朝思暮想的爱人,又忐忑万分地颤抖,不敢触碰迅速干涸即将消失的线条,
失而復得,死而复生,此时此刻居然不敢狂喜,张爱野泪流满面。
“我喝过辰星亲手调的蜂蜜雪梨汁,听过她在船上唱江楚调,看见她手腕上和你一样的半鱼玉佩。她从水里逃得一命后,什么过往都不记得了,隻有贴身一条手帕,绣着鱼辰星三个字。”
“那是我绣的……”张爱野脸贴桌案,抱紧已经画迹消失的桌案,泪水流进刚才的笔触,重新勾回鱼辰星的脸庞。“她过得好吗?”
“好着呢。船老大人很好,很照顾她。”
“她在哪里?”
陈洛清微一犹豫,还是如实相告:“永安,东十星船队。”
“永安……”张爱野突然爬起,扭身就向屋外衝,被已有准备的陈洛清一把抓住手腕,扯回怀里。“放开我!陈洛清!”
陈洛清真的张开双臂抱住,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你放开我!”张爱野歇斯底里地尖叫,在陈洛清怀里拚命挣扎。“放开我!让我走……”
“你要去哪?永安?你连皇宫都出不去!就算你逃出皇宫,就算你逃到永安。专宠多年的贵妃出逃,你说父皇会怎么做?怕是倾全国之力都要把你抓回。到时候不光是你,就连辰星都要被你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