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食堂就在那日她们对着饭菜立誓明志的密室。除了屈婉不在,晋阳覃半云都在,包括向来没事就早睡的阿琴。阎蓉说,上车饺子下车面。今晚的夜宵是饺子。旱菜猪肉馅,每一个都馅料十足。阎蓉看见梳洗周整亭亭玉立的卢瑛心里更高兴了,连连给她盛饺子,足足盛了二三十个,然后一句接一句夸公主驸马般配,在座除了有琴独皆应是捧哏。陈洛清和卢瑛肩并肩双双扭手坐正,收着下巴红起脸,害羞得像两个新婚小媳妇。在讚美祝福与羞涩过后,卢瑛捧起手里的大碗。她看着肉馅饺子,大家看着她。饺子个个圆润饱满,大家人人兴趣盎然。卢瑛嘴上笑嘿嘿谢大家好意,心里有苦说不出怪陈洛清想一出是一出突然把她接回家不跟她提前打招呼说晚上有宵夜,懵懂的她吃饱了晚饭还塞了两个鸡蛋,现在是真的吃不下。
盛情难却,吃不下也得吃。卢瑛正准备夹起饺子往嘴里送,门被悄悄推开。屈婉回来了。
“婉儿,饺子正好出锅,快来吃。”陈洛清边招呼边把自己的碗递给阎蓉:“蓉姐,给我加点醋。”
屈婉就地卸下身上甲衣迭在地板上,然后快步上前跪坐于陈洛清身后,倾身禀道:“殿下,一切就绪。皇宫守卫已经加强。”
“嗯。”陈洛清颔首,侧身让出左边的位子:“吃。”
盛上饺子倒上醋,添碗筷人到齐。屈婉入座,先对卢瑛叫声驸马点头示意,然后想向大家笑一圈,却隻挤出个皮笑肉不笑。她赶忙低下头吃饺子,不想让满腹心事溢出暴露于锅气茶香下。可她和卢瑛一样,不怎么咽得下香喷喷的肉馅饺子。卢瑛是因为吃饱了撑的。她则是因为明日重压。心头不由自主地被沉闷呼吸缠绕,屈婉借碗筷遮挡,偷偷瞥一眼陈洛清,见她神情欢乐吃得正香,不得不佩服起三殿下的大心臟。
屈婉轻松不起来。明天的事她有些担心。
行宫的骁羽卫是国君贴身亲卫。个个装备精良,身手不弱。明天当值的卫队长姜将军是她学武的同门,算是她的师弟,武艺与她不相伯仲。这样的一支骁羽卫如果奋力一搏,陈洛清不带兵马进入行宫,无异于飞蛾扑火。在这个前提下无论是她以一敌百还是加上卢瑛以二敌百都没有本质的区别。就算卢瑛武艺与她相当,就算她与卢瑛拚尽全力战死当场,只要有一个骁羽卫生还,都不可能让陈洛清在重甲强弓刀锋剑刃中毫发无伤地走到国君面前。
何况,如果身后没有兵马,就算见到国君,又与自投罗网何意?
她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她担心因为自己的失败而让陈洛清功败垂成。
她深吸一口气,想稳住心神。她明白既然陈洛清有了决断,就不该动摇,也不怀疑。她就是担心,担心自己不力,拖累殿下大业不成……
“婉儿。”
屈婉从担忧的漩涡里惊醒,猛然抬头,对上陈洛清沉静的双眸。
“隻干,别多想。”她提壶给屈婉碗里加醋,柔声道:“天命不足为惧,我们尽力就是。”
“呼……”陈洛清的的话像春雨,湿润屈婉焦虑的心田。
是啊,怕啥呢。殿下都一往无前,自己还在这胡思乱想什么呢?败,尽力了死而无憾。胜,则前程万里!
她仰头长吁,收聚心神来笑容已经重回脸庞。
隻干,别多想。何况她坚信,她的殿下天命所归。
此时阎蓉端起茶水,对大家道:“今晚不宜喝酒,我们以茶代酒,敬殿下也敬自己。今晚吃饱,明天大事成功!”
陈洛清举杯先饮,众人皆饮。卢瑛稀里糊涂跟着喝了茶,终是忍不住问身旁的媳妇:“洛清,你们今晚一直说大事,到底是啥事啊?”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阎蓉面露讶异,问陈洛清道:“您还没跟驸马说吗?”
陈洛清咽下嘴里饺子,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没来得及说。”
“啥啊,你说。”卢瑛借机放下实在吃不完的饺子,认真等陈洛清解释。
“诶……就是明天你和屈婉陪我一起,去面见父皇。”
“哦……等等,我还是钦犯吧……我能去见他?你把我接回家算不算私放钦犯啊?”
“诶,私放钦犯这种事放在明天就不算什么了……父皇要我去行宫,但他肯定不会见我。我们要直入行宫。你和婉儿要为我挡开亲卫,让我可以面见父皇。”
“我和婉儿,两个人?”
“嗯。”
卢瑛听完,嘴巴和眼眸应声瞪大:“就我们两个人,跟着你造反?!”
“怎么是造反呢!”陈洛清要走光明大道,怎能定义为造反:“绝不是造反,不要胡说。我作为储君,作为女儿,求见父皇而已。最多我们自己心里可以认为是……正义的兵谏?”
“你见过两个人的兵谏吗?!你把我捞出来就让我干这个?!”卢瑛震惊得简直无以复加。可还没等她再问,屈婉就单膝跪地,坚定不移:“任凭殿下驱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