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如珊喋喋不休,讲着自己的臆想和猜测。
讲述了大段大段自己的臆想之后,向如珊忽然停下,面容是诡异的僵滞感。她忽然提及:“你是为了照顾那个小孩才不选择找另一半的吗?”
章寻宁本还在抿茶的身形一僵。
向如珊的笑容越扩越大,带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渗人感:“小孩子有什么好喜欢的呢?你每天陪着那个孩子,到底……”
话音戛然而止。
向如珊恢復温柔贤淑的模样,轻轻柔柔地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新闻呢?我还在思考选题,或者,你这样好的一个人,能不能帮我提供一个——”
“最具有话题度的事件呢?”
思绪突然飞速运转。
之前向如珊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家里那个小孩是不是在读高三?她叫苗烟吧?
你这样牵挂她啊,要是她过得不好,想来你会很心疼吧。为人长辈,我能理解你。
真希望她高考时不要发挥失常,那样很可惜。
小孩子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一句一句串联在一起,章寻宁忽觉四肢百骸冰冷涌过。
她才弄清楚向如珊此行的目的。
怒火在心扉压抑着,唇齿间几乎是冷冷的磨着吐出几个字:“你不去当狗仔,真是很可惜。”
向如珊却笑得很高兴,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可我真的很喜欢你,尤其是了解完你的故事,我真的觉得……我们是注定的那一对吧。”
章寻宁不是没有遇到过别的刁难,但她从没有害怕过。
只有这一次,被人提及家中那个还未完全长大的孩子的时候,她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紧张,紧张到快要反胃。
几年前流言蜚语的恶意,最难捱的岁月,一瞬重回心头。
苗烟才十九岁,该怎么去承担那些深入骨髓的恶意?
也就是这一瞬间,对其他事物向来漠视不理的章寻宁,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想法。
要是这个人消失,那就好办了。
晚上,章寻宁接苗烟放学,一路上却是心事重重,那心事在胸腔中坠胀着,使她不得安宁。
艺考已经过了,但高考近在眼前,不能够有任何松懈。学校课程排得紧,平时不放假,仅在月末休一天,明天就是属于苗烟的久违的假期了,尽管很短暂。
在校外人流中,章寻宁等苗烟。
肖冰和苗烟一起往外走,苗烟见是她,一双眼睛都发亮,神采奕奕,奔着她来。肖冰被她拖着走,来到章寻宁面前时,半是调侃一句:“小姨,苗烟也太不自立了吧,我说月末假一起出去玩,她说要在家陪你。”
苗烟浑然不觉自己的黏人程度完全不与自己的年龄相符。
她好像没有叛逆期,对家中唯一的长辈充满全然的爱。爱里面参杂着一些她半懂不懂的东西,外人看不出,隻当她是过分依赖小姨。
接走苗烟后,章寻宁与她一起到蛋糕店拿定做的好的蛋糕。
往后不会再有穷困拮据的日子,章寻宁的事业前途光明。为庆祝这一点,章寻宁想了很久,决定搬家,搬离这栋略显局促的居民楼。
在蛋糕店等候店员拿出蛋糕时,章寻宁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问:“怎么不和肖冰她们一起去玩?”
说不上是试探还是亲人间的正常问句。
苗烟的异常外人不懂得,章寻宁和她朝夕相处,却能最直接的感受到苗烟的任何的细微的变化。
雷雨夜她不再坦然的和自己共睡一张床,总是带半分羞赧和期待。
她也不再随便堆放自己待洗的贴身衣物,而是有意识的分开。
她总是盯自己抽烟时的模样。
盯自己的唇,盯自己的旗袍盘扣,被发现后再装自己其实没有在看她。
以目光去描摹一个人,和单纯的去看一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些不是青春期少女该对一个女人会有的反应,章寻宁心知肚明,这更像是传统观念里青春期少女会对异性才有的、蓬勃的求知欲。
可她只能装不知道。
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保持缄默,装聋作哑,只是模糊的想着,等苗烟长大了就好了。
但长大以后该是什么样子呢?
是所有情感水到渠成,还是迷恋顺理成章的消散?
章寻宁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从记事起,周围的人很少给她情感上面的反馈,这个家总是围绕着名义上的兄长在转。正面的或是负面的情感,她几乎不大会收到。
因为没有人关注过她。
与其说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工具。
久而久之,她不甚灵敏的情感反应变得分外淡漠。
她不懂怎样去处理这样复杂的关系。
在思绪纷杂的这一刻,服务员将蛋糕打包好,呈上,祝她们生活愉快。苗烟接过手,灿阳般的笑着回答她:“就是像肖冰说的那样呀,陪小姨。”
停顿,又饱含某种细密感情的说:“陪你。”
“陪你”。
很平等的叙述方式。
云雾渐开,有什么东西好像快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