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比起下午被向如珊那样阴暗的威胁时,章寻宁反而觉得此刻更让她害怕。
回家后章寻宁同苗烟分食了这个八寸蛋糕,但她胃口缺缺,隻切了很小一块。苗烟独自吃不完,将蛋糕妥帖放置进冰箱,临了还雀跃凑过来,沾着奶油的唇吧唧一口章寻宁面颊,和她说晚安。
待苗烟回卧室后,章寻宁也慢吞吞回了自己房间,开始整理搬家要带走的东西。然而坐在床头,却什么整理的头绪也没有,满心都因为这个本该很正常的家人之间的亲吻而悬起。
最该整理的,或许是她一团乱麻的内心。
苗烟太依赖她了,几乎是全身心的依赖,这种依赖让章寻宁感到一种极度的负担。
它可以是个甜蜜的负担,也可以是个恐慌的负担。
鬼使神差的,章寻宁拿出那把小钥匙,打开床头柜最上面那层带锁的抽屉。
她伸手,拿出一张信封。
是祖母的遗书。
其实她已经很久不去看它了,她很想表示自己真的不再在意过去的事情。
但是这一刻,她反覆的看那一行短短的文字,似乎想从这张年份久远的纸张里看出点什么带有寓言性质的东西。
也或许是在找寻一个答案。
她试图费力的从这张遗书上得到一个答案——
那个青涩的、还未完全长大的孩子,是否有一天,也会像祖母一样毫无道理的后悔、然后恨上了她?
章寻宁的手伤并不严重, 只是伤在右手,行动不大方便。既然是出行时受的伤,苗烟留在章宅一天作为陪伴, 从情面上来说就已经足够。
毕竟又不是骨折, 也不是什么重病, 卖可怜也要有个度。
作为成年人的章寻宁自然也知道,想要靠这样子骗苗烟待下去行不通。
两人才再度相聚于章宅不过一天, 章寻宁便能隐约感到苗烟想走的意图。她吃饭时不专注, 不喜欢与她同桌, 昨晚那短暂的亲昵的捉弄,又是一吹即散。
下午章寻宁接到助理电话,要回公司去看一眼。虽只是看一眼,但到底免不得有些忧虑。
苗烟的心不在这里, 章寻宁的心也一直悬着。
临去公司前, 她叮嘱苗烟要等她回来。苗烟随口的答应着,但彼此都知道, 她早已是个成年人, 有独立做事的能力, 是走是留, 其实光凭一句话是拴不住的。
苗烟不是五年前那个总是听她话的、有时倔强到似乎钻进牛角尖的那个孩子了。
现在她面对的,是一隻狡诈的狐狸, 步步诱骗,步步为营。可她甘愿落网之后, 苗烟却又将网掩藏起来, 不再给她明确的机会。
章寻宁心不清不净的走了, 苗烟却已打开了社交软件,和人聊着晚上的去处。
苏冉约她和肖冰晚上去夜店, 她其实今晚就要走,不会多待,但她没有告诉章寻宁。
她要让章寻宁自己发现。
天刚一黑,苗烟就出了章宅。
章宅又不是戒备森严的监狱,就那几个佣人还不够拦着她的。佣人再细心,也有要去忙的时候,她想走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大约十点多钟,苗烟就和苏冉肖冰二人在夜店碰面。都说浓情蜜意,苗烟觉得她们这对小情侣简直把这四个字具象化了起来。
登山过后,肖冰和苏家父母正式见了面。这几日来苏家父母也有自我反思,真正将女儿当成掌上明珠来对待的他们,已能良好消化整件事。
肖冰是个很好的年轻人,每个接触她的长辈都会这样评价。
苏家父母做过关于肖冰的背景调查,觉得肖冰或许是个能够真正托付的人。
等气氛嗨起来,苏冉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子站了起来,衝苗烟说起:“对了,我和肖冰的话,过段时间可能要出国旅行……”
她有点不好意思,紧紧拉着肖冰的手讲着:“爸妈说,是给我们的蜜……蜜……旅行。”
因过于不好意思所以自动消了音。
苗烟微笑,恭祝她们以后生活一帆风顺。
只是她在鼓噪音乐中晃动时,也会想起,那自己的呢?
——也许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但是在这之前,还需要有一些不大不小的考验。
下了舞池后,音乐嘈杂,灯光炫目,苗烟忽觉手机震动,她拿起来看,是章寻宁的来电。
她接了电话,身体还随着节奏在蹦,苏冉和肖冰已经不知道被人群挤到了哪里。
耳朵被声浪灌满,勉强才能分神出来去听话筒里的声音。
那边的声音气质沉静,与周身快节奏现代化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在话筒里,倒还显得有些失真起来。
也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去哪儿了?”章寻宁问她。
苗烟玩得略带气喘,听起来不是在专注回答她,尾音也显得漫不经心:“当然是去寻欢作乐了啊,不然在你家里当尼姑啊?”
章宅不常接受客人到访,总是一副冷清样子,和章寻宁一个样。有时候待在那里,真感觉像个肃静的佛堂。
那边静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