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的占有欲发作得如此之快,她难以接受自己的小姨身边会出现其他人, 不论男女。多年来的相互扶持惯了, 她总是下意识的认为,章寻宁是她的。
被向如珊烦扰的重重忧虑恼火之下, 苗烟隻觉得头顶如有淡淡乌云笼罩。尚不明晰的心绪, 也使她倍感焦躁。
高三课程十分紧张, 笔头磨烂, 试卷翻飞,课堂压抑沉闷, 老师声音快速而急促。
日日浸在这样本就劳心费力的环境里,苗烟因心绪而被扰乱的状态, 极其容易被看穿。
那本来很好的睡眠也渐渐离开她的身边, 她在夜晚开始变得多疑, 开始变得焦躁,开始变成一个自己不大熟悉、但总会慢慢成为的另一个的自己。
睡眠质量变差带来的负向反馈, 最先体现在注意力的难以集中上。
往常晚间苗烟总坐在餐厅里复习功课,章寻宁会在客厅台灯下点灯陪她。可近来苗烟心不静,做题时频频出神,去看那个自己本该很熟悉,可现在却变得难以辨别究竟该怎样对待的人。
台灯的光落在她半个侧身,眼睫低着,读掌心的一本书或杂志,好像什么也不会注意到。
苗烟总是在这样本该全神贯注于学习的时刻,分神去盯章寻宁。
心口有块石头压着似的,气也不敢大喘,可目光还是灼灼着。
她知自己的视线该隐蔽一点,可她做不到。
她学不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人,她学不会在章寻宁面前藏起自己的异常。
她以目光去描摹章寻宁的脸颊,肩与腰与臀连成的线。
她开始像同年级的其他女孩一样好奇着人体的构造,一知半解的想象人体的奥秘。但不是对于异性,而是对于同性。
有时站在淋浴喷头下洗着澡,苗烟看自己的身体,会猛地让她想到,章寻宁也是女人,章寻宁的身体是不是也和自己是一样的?都是同样的结构吗?
这种充满探知欲的疑问虽不含任何污秽的成分,然而每当这时,苗烟都会忍不住捧一把水洗自己的脸,使脑内放空。
她觉得脑内如火在烧,但她尚且不懂这是为什么。
这样独属于青春期的略抱有羞赧而又大胆的幻想持续了一段时间,苗烟起初以为只是自己正在长大,这种好奇心只是青春期里其中一个令人不堪其扰的附加品而已。
直至一场过于令人惊骇的梦境到来。
一次普通小考过后,章寻宁单独叫住她,同她宽慰学习上的事。
事业渐有起色,章寻宁告诉她不必为日后生活奔波而苦恼,成绩并不是唯一的一切,开导她可以适当放松一些。
苗烟胡乱的应下,便从阳台拿了新晾干的衣服回卧室。
她一路低着头走,有几分羞愧之情。章寻宁认真开导宽慰自己,可自己却并不是全然因为学习才变得状态不够对劲。
回卧室路上,苗烟最后飞快地抬眼看章寻宁最后一眼,她看见章寻宁站在露台上抽烟,许是这段时间工作压力不小。
夜晚里,女人的影是晦暗的、模糊的,可苗烟的脑袋里却无比清晰的浮现起她抽烟时会有样子。
几年里千百次的注视,她早就将这一切的模样都烙印在心中。
苗烟顿觉更慌张,快步回了卧室。
或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入了睡,苗烟就做了一个过于荒诞的梦。
梦中一切都很朦胧,泛着白,不足够清晰,隔着一层未捅破的薄薄的白纸一般。
场景在客厅,她与章寻宁一同看电视机,章寻宁坐在她身边,近在咫尺,点一根细长香烟,静默地吸着。
电视机里不断传出人物对白,苗烟却无心去听,只是微微侧过视线,去看章寻宁的唇的形状。
也许她也自知是梦,平日里的顾忌终于可以抛开。视线忐忑胶着在章寻宁面颊,看得着迷、入魔。
章寻宁的唇形很漂亮,唇峰清晰,是略有些薄的,这份薄显出了她的淡漠与威压,却并不显得刻薄,只是变得不那样好接近。
可这样难以接近的人,却与自己共住屋檐下这么多年。
此刻在梦中,微微转过头来注视着自己。
波澜不惊的一双眼,似有一层浅浅雾霭缠绕着,辨不清她那双疏离眼里是有怎样的情绪。
可就越是这样平静的看着她,她就越发觉得心跳加速,无法受控。
青涩的情愫在她胸腔内跳动,她屏气,即便是在这么朦胧、不清晰的梦里,也可以令人感觉到迷蒙的美好感。
唇缝、口红、指间的烟,还有没抽完的烟上留有一圈浅淡的口红印记。
苗烟看了又看,舍不得转开视线。
隻觉呼吸逐渐变得艰涩。
而梦中人吐出的烟似乎成为了香炉熏出的雾,茫茫然飘入她大脑,盖住她的理智、蒙蔽了本该存在的礼义廉耻。
潜意识在作祟,她梦见章寻宁向自己转过身来。
脑袋好像变成一隻笨拙而重的火炉,腾腾的冒着热气,她闭上眼。
梦境升至云端。
她梦见自己成为了那支烟。
她被章寻宁含在口中。
“……”
这是少年期的苗烟第一次梦到这种事情,她略有或然和惶然,更多的却是怀揣着发颤的心情不断去回想。